Don’t just dream.

【好几年前的xjb原创】七天

今天翻自己写过的东西的那个文件夹,看到了自己高一的时候写过的一个短篇。有时候真的很想念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想写什么,就能哗啦啦地写出来,现在反而困难了许多。现在看来文笔还真的是我那个时候比较喜欢的风格,想发出来混更(不是

一看字数统计居然有8000多字??哇我当年真高产 老了老了




1.

订婚宴会是在北京还是上海举行,陈柠和章然争执了许久仍没有答案。最后他们商定订婚聚会在北京办,这自然是章然的意思。陈柠不饶人,于是定下来婚礼必须在上海举行。

她静默又僵硬地坐着,两条腿蜷起来一同放在沙发上。刚刚在电话里和章然吵完一架,她觉得很累。闵蓝发短信来,问她订婚在哪办,她有气无力地回了两个字“北京”,就想放下手机沉沉睡去。沙发边的落地灯如同滚滚睡意的大海上的灯塔,逐渐的,她不太看得清灯塔的轮廓,就在柔和的光里,蜷缩在沙发上,被睡意的大海淹没。

手机响了微弱的一声,紧接着,屏幕亮了,就像听到号令眼神发亮的小兵。上面显示来了一条短信,发信人名称:夏天。Iphone尽职尽责的设计将信息内容在这短暂的光亮里显示得一览无余。

明天有时间么?想请你吃个饭。

这种声音与亮度自然无法撼动她的睡眠。

 

2.

她走到出版社的时候,才早上9点,街上所有的物体才开始因为人声和人影的斑驳而活跃起来,她就已经把包放在椅子上,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电脑的桌面逐渐显现,是她和章然去年去拍的写真。昨天刚吵过,不太想看到他。她犹豫了许久,却还是没忍心换掉桌面,自顾自地打开了助理昨晚发给她的工作日程,叹了口气。

助理推开写有“英文总编辑”的门对她说:“柠姐,一会1号会议室开会。”“行,我马上就过去。”她说着,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和一支笔,想了想,没带杯子,就径直走出门去。

 

头发梳得如同皮鞋一般锃亮的出版社总编辑坐在会议室最里端,陈柠没向他看,直接坐到了总编辑的旁边——相当于左膀右臂左青龙右白虎那种架势的位子,顺带把腿轻巧巧地架到另一条腿上。

然后她抬起头——后来她真后悔那一刻她抬起了头——她看见有一个人笑吟吟地看着她,然后等她低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围追堵截,最后还是进了她的耳朵。

“信息收到了没?”他的声音还是带着笑。

“收到了,怎么?”她再次抬起头,对他笑笑,语气却像是挑衅。

“刚才你没来,你们总编辑说今天请我们吃饭,当是接风。”他也笑笑,“所以不用我请了。晚上一起去吧。”

 

陈柠没回答他,低头看着眼前的文件夹。

与夏天的第一次见面,是两天前的上海虹桥机场。她身边出版社的工作人员举着一个大牌子,上书:“上海英文翻译研讨会,2012年7月”站在接机口。他随三五个人走出出口,戴着墨镜,拖着一个深灰色的旅行箱,表情淡然。那一群人走到她身边与她的同事们做例行公事的寒暄的时候,他站在她对面,摘下墨镜,对她灿烂一笑:“你好,我叫夏天,是这次研讨会北京方面的领队。”她伸出手来,对他说:“你好,我叫陈柠,是这次主办出版社的英文总编辑。请多指教。”“嗯,下一个星期请多指教。”

那一刻她没想太多,只是在开得还很足的冷气里看着他,又越过他的肩膀看窗外十分炎热的天光,恍惚地想:他穿西装难道不热么?

 

随后便是第二天的研讨。她甚至是到了开会的时候才知道,他与她都翻译过《双城记》。那是她翻译的第一本书,她也是凭这本书第一次获得了总编辑的赏识与重用。

她坐在台下,听他在台上讲述自己几年前翻译《双城记》的经历。他说:“其实,我并不十分认同这本书最后传达的价值观,但是时代不同,背景不同,作为翻译,我们应该怀着敬畏和尊重的心情去翻译诸如此类的经典,”说到这里,他突然自顾自地一笑,“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耍耍小脾气也只能在生活中,翻译时是不能带有个人对原版书籍的感情色彩的,这点我倒是深信不疑。”

那一刻她看着台上西装革履的他,表情又回归了应有的严肃。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信条。在大学里她主修的是英语,又修了日语和法语。那次出版社因为日文翻译那边的缘故,问她能否翻译一本日文作品,她欣然答应。接到手时才发现,是村上春树的《1Q84》。这本书刚在中国出版时,给了她很深的震撼。她知道自己做翻译以来,一直希望秉持着客观的原则,但这中途原版所给她带来的与中文全然不同的感觉,差点就让她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翻译。

总编辑时常批评她,说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感性,太容易在翻译中带入自己的色彩自己的感情。殊不知她对着原版密密麻麻的异国文字,常感动得落下泪来。

她只不过是没觉得自己是个翻译,只是异国故事的旁观者。但看着台上的他,他目光四处流转又转回她身上,两人目光相对,他对她微微一笑,嘴角拉出一个弧度,就在掌声之中下了台。

她终究还是不知道他在台上讲的话到底是冠冕堂皇,还是自我心得。她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像太脆弱。

 

3.

晚上的吃饭像是晚会,还穿着一步裙的她看见身边的女同事叽叽喳喳地准备回家拿礼服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穿礼服裙去的。

打开衣柜,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件浅灰色的短蓬摆的礼服裙。她突然想起来,自从章然上次走时把这件裙子送给她,她一次也没穿过,于是伸手把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搁在一边。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她匆匆忙忙地从房间里奔出来,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章然。

“喂,章然。”她把手机夹在头和肩膀之间,走进房间想拿出些钱来塞进钱包。

“嗯。才下班?”章然的声音温和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对,在家里,晚上还有个应酬。”她仓促地把大钞凌乱地塞进钱包,才有手把手机从肩膀上拿下来。

“要注意身体,别喝酒。”作为医生的章然又开始絮絮叨叨。“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出门了。”她莫名地很想结束这场对话,于是装出匆忙的样子,抄起礼服裙向客厅走去。

“好好好。小柠我最后再跟你说件事。”章然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嗯,你说。”陈柠说。

“昨天跟你吵架,是我的不对。你生气了没有?”他停顿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然订婚和婚礼都在上海办吧,你高兴就好。”

“不用了,就在北京办吧,”她坐到床上,颓然地说,“我没生气,婚礼都在上海办了,订婚宴会没什么好抢的。”

“小柠,我爱你。”她感觉他在笑,“你得永远知道这个。”

“我知道,我也是。”她觉得自己充满了柔情的时候,手机提醒她进电话了。“章然,我进电话了,挂了吧。”她匆匆挂了这边的电话,接了另一个。夏天愉快的声音传进来:“陈柠,快下来,我开车在你家楼下,接你过去。”

她怔了一怔,很惊慌地说:“好,你等我一下,我就下去。”

她匆忙地套上礼服裙,把眼影睫毛膏粉底唇彩一股脑全部装进包里,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在想:我在干什么?

可是她没时间想那么多,就把自己的疑惑与焦虑全部仓促的关进了身后的一室昏暗里。

 

走下楼,她眼尖地看见一辆上海牌照的奔驰停在自家楼下。夏天打开车窗向她招手示意。她坐进车子,注意到他换了一身休闲点的西装,一条灰色的细领带上空空如也。她突然想起包里的一样东西。

“喏,给你了。”她将一个盒子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他。“什么?”“领带夹,之前朋友送我的,我又没人给。正好你领带上是空的。”

他打开了盒子。是个著名的牌子,设计简洁又素净。正当他把领带夹夹上领带时,他没注意到,她充满暖意地看着这个领带夹。

夏天也不会知道,这是她买给章然的,而他是个医生,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打领带,更别提领带夹这种繁琐的东西。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把这个送给他。

她看着身边西装革履认真开车的这个夏天,手不停地绞着裙摆,脸上一片淡漠的怅然。

“唉你知道吗?”他突然说,“你穿这件礼服很美呢。”

她向他转过头,然后笑笑。她本以为礼貌就已经足够,但他只是时不时地又看看她。她不禁叮嘱:“注意好好开车!车毁人亡怎么办!”他好像把后一句话听成了疑问句,笑答:“跟你死在一起也值了呀。”

 

4.

“柠姐,总编辑下任务了,原稿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助理推开门对她说。她疑惑地抬头问:“怎么会?这个星期不都是研讨会么?”“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总编说要得急,让你一个礼拜之内把翻译稿交上去,是个短篇小说。”助理说着急匆匆地关上了门。

她无奈地打开邮箱,果然看见一篇待译的小说躺在邮箱里,除此之外,她看见一封陌生的邮件,打开一看,开头是这样写的:

昨晚你说你很喜欢《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的那封信但一直没有时间打下来。现在我坐在宾馆里,已是深夜,突然想起来把它打出来发给你。中英文都有,hopeyou will like it.署名是夏天。

她细细地阅读下面的中英文。突然她发现,中文与她见过的所有翻译版本都不同。她刹那间明白,是他自己翻译的。

她其实已然不记得自己昨晚跟他说过自己喜欢这一段,大概是酒后真言,但她没想到他竞会记得这个。

这一刻阳光不留情面地射进了她的办公室,阳光造成的反光差点让她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但她却在斑驳的光影里恍惚着觉得,自己也身处昨晚与今日凌晨的交界处,坐在他身边,看着窗外沪上霓虹闪烁的夜景,也看着他坐在酒店房间的窗边,对着电脑不那么流畅却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

鼠标滚轮往下翻,附件里有一首歌,是LadyAntebellum的《JustA Kiss》。邮件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写的:

讲来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我说我也很喜欢这一段。若说有什么歌合适这封信,莫过于附件里的这首《JustA Kiss》。里面有句歌词是:Bethe one I’ll been waiting for my whole life.我想克莱尔与亨利正是如此吧。共赏。

他大概不知道,她早已在遇见他之前喜爱上这首歌。点开那首歌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反正她已经知道,除她之外,这世上竟也有人喜爱这句美到不像话的歌词。

但她不知道的是,听着听着,她竟会泪流满面。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她仓皇地拔下耳机,抽下一张面巾纸。敲门声固执地又响了两三声,她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说道:“进来。”

她没抬头,只又抽下一张面巾纸整理自己的脸。一个黑黑的人影走到她办公桌前,似乎还伸头看了看她的电脑,没有说话。她冲自己笑了笑,依旧没有抬头,对身前的人说:“夏天?”

他冲她无辜又淡淡地笑笑:“不去开会?都在等你。”

她将目光移到他的眼睛,发现里面有深深的温柔。她丢下已经揉成团的面巾纸,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故作镇定的这些动作下,她心里在重重地颤抖。

 

她不否认,从一开始看到对方团队成员的名单,看见他名字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短暂的空白。那时她以为是她爱写作的天性使然,看到精致的名字就心中一动。其实不然。她一直拒绝承认所谓“缘分”一说,但大概,女人最爱挂在嘴边的“宿命论”,终究还是没让她逃过去。

更别提从机场接机到如今已经开到第四天的会,明天就是最后一场了。她早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知道这个的时候是她和章然争吵的第二天凌晨,她看见手机上他发来的短信,坐在那沉思了许久。

那时候她感觉胸口有一阵瘀滞般的疼痛,她还不知道她终将认输。

 

走在通往会议室的僻静走廊。他转过头来,冲她温柔一笑,牵起她的手:“我那封邮件把你弄哭了?怎么会?”

她知道她不得不说真话:“那句歌词搞得啦。”

在他的手掌完全覆盖住她的惶恐与惊惧后,她深呼一口气。

她知道她输了。

 

5.

“我到上海了,帮你准备订婚,你来接机吧。”闵蓝打了电话到她手机上。她看了看身边开着车送她回家的夏天,对电话里说:“我没开车啊,而且我的会还要两三天才能结束呢准备什么啊。”“废什么话你来不来,我在机场等着你呢别不识好人心。”闵蓝一股怨气地挂了电话。好友的暴脾气她早已了解,却也拿闵蓝没办法,只能转过头对夏天说:“我闺蜜从北京过来,现在应该在虹桥。我们去接一下她吧。”“好。”他急打方向盘,转过车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她发现他什么都没问,甚至都没有问她他开车带她去有没有问题。她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真的相信了,他们是理所当然地坐在同一辆车里,去接她平生最好的朋友。一种熟悉的惶恐又涌上心头,她却不愿意再想。这个“理所当然”是她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说服自己接受的,只有她和他知道。

 

到了上海虹桥机场。夏天停下车,她打开车门,走到车外。他也下了车,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她有点奇怪:“干嘛?”“几天前我们也是在这见的面。”他说到这就没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

正当他们在机场外站在车子旁“眉目传情”相视一笑的时候,她眼尖地看见了闵蓝。闵蓝穿着一身黑色的雪纺连衣裙,大裙摆在走出机场大门的时候被风吹的左摇右摆。还没走进陈柠就发现,闵蓝涂着大红嘴唇,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踩着一双最起码10厘米的坡跟凉鞋。

“嘿我亲爱的盲人朋友!”等闵蓝走到近前,陈柠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劈手夺下她的墨镜。闵蓝丝毫没在意陈柠对她的这些动作,问陈柠:“这位是谁啊?”“我在会上的北京方面的partner,也算是朋友了吧现在?”他看向她,冲她调皮地一眨眼睛,又转向闵蓝:“夏天,请多指教。”

这个时候闵蓝敏感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夏天,与自己十几年的好友陈柠,温暖地互相凝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她太了解陈柠。于是她感觉到,有什么变化正在好友的身上悄然发生。

 

上了车,夏天说,作为绅士,负责把陈柠和闵蓝送回家。陈柠才发现其实他在生人面前并不像在她面前这般善于言谈。他企图沉默,但身后后排座位的陈柠的闺蜜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做什么的?和小柠一样也是翻译?”身后的闵蓝问话了。“嗯,这次也是作为翻译来上海开会的。”“你也是北京的?”她又问,他微微一笑:“对,你也从北京来?”

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闵蓝发现陈柠这个话匣子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她只看见好友的脸时不时随着车辆的颠簸从前排略微探出。于是闵蓝忍不住了:“陈柠,订婚宴会迫在眉睫,你最近都没和章然联系吗?”

这一招果然管用,她看见好友的脸隐约变动了一下表情:“没有。他说他也忙,刚好我也有会要开。”

夏天觉得“章然”这名字听着耳熟,想了想,当开会坐在陈柠身边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的名字大多是章然。然而在他面前,不论是电话还是短信,她大多置之不理。

他不愿在此时向她显现出他其实已经猜出了一些事情,于是他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她的侧脸就把视线转向正前方已经有些堵的路面。正是这匆匆一眼,他看见她低着头,眼神里是一种倔强的空洞。

 

停至她家楼下。陈柠下车将关上车门时,夏天补了一句:“明早最后一场会了吧,我来接你去。”闵蓝在关注着陈柠的反应,她感觉到陈柠停顿了一下,说:“好。顺便把今天那个文本的讨论版带来。”

目送夏天的车远去后,陈柠准备上楼,被闵蓝一把拉住。

 

“陈柠,我告诉你,你别干傻事。”闵蓝一脸担忧。

“闵蓝,我没有。”她轻轻地说,生怕打皱了她心里如一池碧水般稳定的忧伤与热忱,“我要说几次你才会信我?”

“不会的,你这个人才不会对一个偶然遇见的人有这么大的热情。你会做傻事的。我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了。”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闵蓝拍拍她的头:“从北京赶过来的时候,我才遇见的章然。你别对不起他。”

她拉住闵蓝的衣袖:“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了。”

闵蓝也看着地面。晴天下,从陈柠低头的方向落下一滴一滴的水砸向地面,洇出一个一个深灰色的圆,如同从地底下生长出的奇异生物。

 

6.

“还有一天呆在上海,打算干吗?”陈柠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时外面已是路面开始冒烟的正午,她仰起头问身边的夏天。他没有说话。

“喂,问你话呢!”陈柠推了他一把,他才用很低沉的声音说:“北京那边早上才来的消息,要我晚上的飞机到西雅图。”他转过脸看着她,很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我在上海的时间,只有大约九个小时了。”

她有些发愣。昨晚她坐在家里,苦思冥想,怎样让他过好在上海的最后一天。

“你要走了?”过了很久,她才缓慢地说出这么一句。“嗯。所以下午就陪陪我吧,可以么?”在早已人去楼空的会议室前,他看着身边眼神有点呆滞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安静了许久,终究他还是开口了:“先去吃饭吧,你不饿?”她踌躇着,终于扬起脸对他展开了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她笑得,胸口那里用了很重的力气。

正当他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时候,她缓慢地攀住他的手臂。再看到她的笑容时,他刹那间完全明白了什么叫“巧笑嫣然”。

他突然觉得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坐在餐馆里的时候,陈柠手边的手机又响了。夏天瞟了一眼,是章然。他对抬起手正打算按下“挂断”键的她说:“接吧。你都已经三四天没接过他电话了。”听到这句话,她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拿起了手机。

“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手机那头传来章然如释重负的声音,“之前跟你吵,是我的不对,现在订婚的日子快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急死了。”

“我一直在开会嘛。”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夏天,表情平淡地说。

“那为什么短信也不回?你分明就还是在生我的气。”他口气笃定。她沉默。

“小柠,你说话。”她觉得电话那头的他在苦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这么耍脾气好不好。”

“今天,今天会已经结束了,晚上还是有应酬。”她深呼吸一口气,“我只不过是有点不太想跟你讲话,你不是也忙么。”听到她这句话,对面的夏天抬起头,但没有笑,只是显露出微微的惊讶。

“好,我知道了。”这句话之后,她听出他也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就只有持续不断的忙音。

她放下手机,对夏天笑笑:“怎么还不吃?”

他也笑笑,终于拿起了筷子。

 

他和她都知道,有些默契必须要遵守,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如她和章然的矛盾,比如他们身上所拥有的、放弃过的、想得到的,他们恪守着这样的默契对这些东西只字不提。

就像,陈柠不愿相信他是过客,可她不得不信。

 

7.

晚上跟双方出版社的人吃完饭,又是KTV局。她唱歌被称为“歌神”,去KTV也总是她带局,准保嗨翻全场。可是这次,她对兴奋劲上正打算开往KTV的总编辑说:“夏领队今天晚上的飞机到西雅图,我去机场送送他。”总编辑自然也没想太多,就放她去了。

他把在上海开的车还了回去,于是这一回,换她开自己的车送他。傍晚八九点钟的上海,灯火通明,她驾着车在车流中穿梭,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路,就是不想再看他一眼。只可惜,怎么可能。

路上他们一直沉默着,直到机场。浦东国际机场一样灯火通明,她正准备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说:“其实这七天里,我一直都很高兴认识你。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她眨眨眼睛,努力把眼里的泪水压回去。她照旧没看他。

安全带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随后她轻声说:“下车吧。”

因为她害怕说得太大声,她会哭出来。

 

他拖着那个深灰色的旅行箱,她跟在他身后,还是一言不发。

突然他放开旅行箱,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头被压在他的胸前,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她觉得这个拥抱像个犯罪现场。正当他要松开他的手臂时,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反过来用力地抱住了他。他身上一阵可以令她沉醉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以为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拥抱他,所以她抱得那么紧,如同刚才他抱她一样。

老天爷很少送我礼物。这次这个礼物太好了,可是送得太迟了。她想。

“请飞往西雅图的旅客尽快登机……”大厅里冰冷的声音开始如同一双有力的手,撕扯着紧紧拥抱的他们,和他们那一瞬间想要和对方共度余生的信念。

“对不起,我很想好好爱你一次,可惜我不能。”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她摇头,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坏人了陈柠。她对自己说。是背叛吗?是无耻吗?是抛弃吗是卑鄙吗?真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可真俗也真傻,可是我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了,是不是很没用?

夏天,你救不了我,我知道我自己明明没有那么好,我只不过是想把自己摔成碎片然后好好地给自己看一次其实我就是个背叛了的人。我背叛了章然背叛了婚约背叛了我自己,可是,算不算背叛了爱情?

其实是你让我觉得背叛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至少,我还是学会了告别。

 

他们都知道这手臂终究还是要放开的,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远处有一个人的确觉得这就是个犯罪现场,他匆忙地从北京赶来只不过是想告诉她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的,婚姻其实就是这样子根本没什么好逃避的,所以他来了,面对她。

可是他站在远处真觉得他不该来。可是他还是会原谅她,这个他也心知肚明。

 

Ending

“陈柠!你他丫的自己的婚礼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忙得上蹿下跳的闵蓝没忘回过头去大声地喊了一下穿着婚纱坐在一边发呆的陈柠。“闵蓝你又爆粗口了。”陈柠无奈地笑笑,转过头去看着她。

过了一会,闵蓝渐渐地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情。她轻轻地说:“真好。你也要结婚了。”陈柠笑笑,还是没有说话。闵蓝走到她身边,替她整理头纱、耳环、项链,然后,慢慢蹲在她的膝前。

“你不会,还在想着那个人吧?”闵蓝迟疑着问她,但是很勇敢地看着她的眼睛。

“哪个人?”她说,整个人都停顿在一种奇异气氛的错愕里。

“小柠,我看到了,宾客名单里有他的名字。”闵蓝冲她纵容地一笑,“为什么?”

“不是我,是章然。他把我手机通讯录的人几乎全都记了下来,让我来发请柬。”她也笑笑,像在辩解着什么一般,不忘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你可以不发给他的。”闵蓝拍拍她的手。

“谁知道。反正,我将错就错就好了。”她抓住闵蓝的手,低下头去看闵蓝,“我是个坏人,对不对?”

“谁知道?”闵蓝学着她的口气,“反正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婚礼开始的时候,她站在红毯的这头,章然站在红毯的那头。她冲他缓慢地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就看见,红毯中央旁的桌子边,坐着一个她觉得久已未见的故人。

他看着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如同自己想象的这般走来,只不过,不是走向他。但他早就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所以快走到他旁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尽她所能的,最灿烂的笑容。他们都知道,这个毫无保留的嫣然一笑,是她独独给他一人的。

 

中途她去换礼服。走到更衣室的时候,她看见梳妆台上放了一朵花。

不是百合,也不是玫瑰。是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下面压了一张卡片,她忐忑不安地翻开那张卡片。

上面乍一看,是一片空白。但仔细一看,下面有一行手写的,好看的花体字:

BySummer.

 

她知道她笑了,也知道她哭了。

 

END




2013年的我,还写了点自己的感想居然。

我说:在这篇简短的小说里,其实我只想告诉自己一件事——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其实只是为了人生尽头那一点并不清晰的慰藉与快乐。陈柠认识夏天一场,她其实很快乐。而这个,只有我和她懂,这就够了。

(哇我真的很久没有这种流畅的感觉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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